穿越1991

我睡了一觉,醒来时,耳边传来熟悉的呼唤:“快起床,赶紧去上学啦!”声音有些急切,带着老妈一贯的焦虑和严厉。上学?什么上学?我脑袋里一阵嗡鸣,仿佛还沉浸在睡梦中没完全清醒。我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,试图理清思绪,但脑子里一片混乱,完全无法理解她在说什么。
我睁开眼,环顾四周,看到的景象让我一下子清醒了不少——这不是我以前住的供销社机关的老房子吗?四周陈旧的家具,老式的窗帘,连墙上那个挂钟的滴答声都显得那么熟悉。等等,我怎么会在这里?这房子明明早就被拆迁了啊,我还记得当年搬家时,老妈还感慨了好一阵子。怎么回事?这感觉就像一场梦,但这也太真实了。
我忍不住抬手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日历,那上面的日期——1991年12月27日,赫然映入眼帘。1991年?我大脑瞬间短路了一秒。这不是我读初一的时候吗?而且,这个日期好像有什么特别的意义。我猛地想起——苏联解体的日子!不就是昨天吗?我靠,我这是……穿越了?
没错,我穿越了!天啊,老子居然穿越了!还正好赶上苏联解体后的第二天。我的天哪,这可是历史性时刻啊!不对,先别管那么多,我现在应该装作若无其事,赶紧应付老妈的催促。假装我还是个学生,去上学吧!
我匆忙起床,简单地洗了把脸。看着镜子里的自己,我惊讶地发现,这副脸庞竟是我十几岁的样子。皮肤紧致,眼神清澈,还带着几分学生的稚嫩。就连牙刷也变成了老式的那种,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脸,心里感叹着这次穿越真是太不可思议了。
洗漱完毕后,我下楼出了门,熟悉的街道迎面扑来。脚步踩在新市街的路面上,我往左边走,仿佛每一步都带我回到记忆深处。巴县商场仍然屹立在那儿,和我记忆中的模样毫无二致。商场那家卖各种小电器的租赁柜台还在,它兼卖手表修理的业务,这些年的岁月似乎没有改变它一丝一毫。
再往前,是糖酒公司的门市部,窗户上的玻璃带着一层薄薄的灰尘,但仍然能看到里面陈列的酒瓶。我走着走着,眼前出现了新华书店的大门。那熟悉的书香气仿佛随着微风飘入我的记忆。
再继续走,前方是百货公司,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站在柜台前,凝视着各种各样的钢笔和铅笔,虽然那些营业员的脸上总是带着一副冷漠的神情,但那并不影响我对这些文具的热爱。百货公司旁边的饮食服务公司依然在营业,隐约还能看到里面飘出的香气。想起老汉当年带我来这儿吃抄手锅贴的场景,我的嘴角不禁扬起一丝笑意。那时的味道真是绝了,只可惜老汉说,师傅后来去了沿海特区,味道便大不如前了。
我继续沿着路走,到了卖磁带的个体摊位前。那些小商贩的摊位摆得很整齐,陈列着各种流行歌曲的磁带,来往的行人时不时驻足挑选。再往前走几步,丁字路口的邮局和工商银行出现在眼前,两栋楼守护在街道的两侧。再往前是文史书店,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之一。书店外面总是摆着一些或新或旧的书,吸引着我每次都忍不住进去翻阅一番。
书店旁边是政府的老家属区,那栋旧楼依然静静矗立在街角,仿佛见证着街道的变迁。接着是广播电视局的大楼,没想到如今连那儿的样子都没有变。税务局的楼紧挨着广播电视局,往下走就是工商局。我清楚地记得,经常有杀猪的人拿着文件来这里盖章,农贸市场也在不远处,它是街道的心脏,永远充满着嘈杂的人声和生意的叫卖声。我记得严梅的老汉就在这边卖过炸油条,要不是在家吃过早饭,我一定要去尝尝,以前的时候我一次都没有去吃过。
回过神来,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走到了一片难走的路段,空气中弥漫着牲畜的气息,沿途的猪圈和粪坑让这条路显得格外难受。小苍蝇在头顶飞舞,打着绕圈子的嗡嗡声,让我忍不住加快脚步。马路右边是造纸厂,恶臭的味道从那里散发出来,几乎让我窒息。纸浆和污水混杂的气味和猪圈的臭味难分伯仲。
穿过这些就到了运输公司的大门,这是小学同学彭萍的家,继续往前走,看到了砖厂的沙山和厂区。这里的路似乎已经接近尽头,再走几步,便跨过了拉砖的小铁轨,桥头出现在视野中。桥下那条河已经成了历史的尘埃,多年后它几乎变成了城市排水道,河流原本清澈的样子已不复存在。河对岸是几片种满庄稼的田地,爬过那段坡路,右手边便是学校的大门。
冬天的寒意像刀子般划过我的脸,我快步走进教室,期待能找到一点温暖。但教室和外面一样寒冷。我看到了我的同桌唐渝,一个漂亮的川渝女孩。她的笑容像冬日里的阳光,带着些许暖意。她背后坐着邹航和龚小兰,两个各具特色的女孩。邹航的轮廓像极了林青霞,带着一种英气,而龚小兰则有着一副新疆女孩的面孔,沉默寡言。
我坐在第一排,眼前就是讲台,视线清晰。翻开课表,今天上午第一节课是我最喜欢的英语课,授课的老师是杨先玉。她讲课细致入微,声音清脆,我总是听得入迷。新的穿越生活刚刚开始。
课间时间很快就到了,我听见广播里传来熟悉的声音,召唤着我们去做课间操。学校的广播永远是那种老旧的调调,带着些许杂音。大家匆匆走出教室,站好队列,开始跟着音乐做操。风吹在脸上带着寒意,虽然大家的动作都不算太整齐,但一切还是显得那么熟悉。做完了课间操,我感到膀胱有点满了,得赶紧去趟厕所。
学校的厕所依然是那种老式的设计,尿槽是接近 L 型的分布,角落阴暗潮湿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尿味。我快步走过去,赶紧解决了问题。放完水,浑身轻松了不少,便转身准备去旁边的小卖部看看。
小卖部的窗口上贴着各种小食品的价目表,最吸引我目光的是那奶油面包,售价两毛八。那酥软的奶油面包我小时候可是特别爱吃的,但现在刚穿越过来,我口袋里空空如也,连两毛八都拿不出来。看着小卖部里那些熟悉的零食,我只能无奈地吞了吞口水,咽下那一抹失落。面包就暂时不奢望了,还是继续上课吧。
我站在操场上,四处打量。这时候的操场比教学楼的地基高出一米多,俨然像古代祭天的神坛。远处,高中的教学楼矗立在对面,那是一座老式建筑,墙壁斑驳,窗户老旧,带着岁月的沧桑气息。那座楼承载了无数学生的梦想,也见证了岁月的流转。
时间过得很快,接下来又是两节课。每节课依然那么熟悉,讲课内容和老师们的表情仿佛从未改变。随着下课铃声的响起,终于到了中午放学的时间。
一想到早上没吃什么东西,我的肚子开始叫嚣。肯定是因为没吃到那个奶油面包,现在饥肠辘辘,我心想。我急匆匆地往家赶,出了校门,走一段下坡路。唉,真希望有辆自行车啊,要是能骑车放坡该多爽!想象着自己骑车飞驰而下的画面,我不禁加快了脚步,心里盼望着下一次一定要找机会弄辆车。
上午来的时候,我光顾着看左边的风景,回家的路上想看看另一边的景色。走过那座老桥,我看到不远处那个熟悉的自行车修理铺。那是我小时候经常光顾的地方,补过无数次的轮胎。记得有一年修车铺的老板娘怀孕了,帮她老公看店。我去那儿补胎时,她笑嘻嘻地问我需要什么。我说“补胎”,结果她听了忍不住笑了起来,笑得花枝乱颤。
再往前走,是砖厂堆砖的地方,记忆中的那一堆堆砖头依然堆得整齐有序。几年后,这里还发生过一件轰动的大事,刘晓东和大窝中学的一个老师就在这里打了一架,那个场景至今历历在目,着实威风。
继续往前走,江边的菜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,周围一片寂静,只有微风吹动着菜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。接着,远处是运输公司的办公楼,和早上看到的景象一模一样。我不禁感叹,这条路上的每一个角落都藏着我过去的记忆。
然而,造纸厂的厂区依旧如我记忆中那般令人难受。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臭味,那股味道比猪圈里还要难闻。我不得不加快脚步,想尽快离开这个臭气熏天的地方。
再往前走,穿过早上的那片“畜牧业开发区”,县医院就出现在不远处。老汉几年后将要在这里做一个小手术,切除了背上的一个良性肿瘤。手术后老妈带着我来医院探望老汉。想到这些,我感到心里一阵温馨。
穿过医院往下走,路边是几家小饭店和商店。家里有时没做早餐时,我会来这里吃碗抄手。不过店里的抄手味道真不怎么样,和饮食服务公司那家店简直天差地别。
继续往前走,我看到了农贸市场的对面——长途汽车站。这里的班车每天都满载着乘客,开往长生、姜家、接龙等地,至今我还能清楚地记得有一辆车上写着“接龙、八中”的字样。这里曾是小镇的交通枢纽之一,人来人往,好不热闹,汽车站的门口还有一个卖老鹰茶的摊摊,每杯老鹰茶上面一定盖着一块经典的玻璃片。
过了汽车站,就是一个熟悉的十字路口,穿过路口,前方是上坡路段。左边是县委县府的家属楼,这里的楼房比老家属楼看起来要新一些。没几步路,我就走到了县政府的大门口。这个地方,我再熟悉不过了。前些年,老汉就在里面的柑橘办公室工作,我小时候没少在这里玩耍。那时候,柑橘办公室负责出口柑橘到苏联和日本,家里吃的橘柑、广柑都是出口品质的,吃起来特别巴适。想想后来的政府大院,已经远不像这时候那般亲民,封闭得多了。
县政府旁边是云篆山宾馆,老一辈人习惯叫它招待所。再往前,便是文化馆,文化馆的右边是街心花园。每年这里都会举办菊展、花展之类。小时候,我经常和老汉一起来看展览,那些花朵的艳丽和香气至今仍在我脑海中留有清晰的印记。
街心花园靠近江边的两栋建筑分别是电影院和体育馆,红楼夜总会也在附近。不过那时我还是个未成年,压根没资格进去看一眼,倒是经常听同学们偷偷议论它的灯红酒绿。
街心花园再往前走不远,就是著名的江州楼了。江州是巴县古时候的名字,虽然名字听起来古色古香,但现在这里不过是一个餐馆,周开益的老汉曾经在这里当过大厨,据说厨艺相当了得。
经过江州楼,再往前,各种商店林立,接着就是派出所。派出所里有联防队,大家都知道,这地方晚上时常能听到他们抓人打人的动静。派出所旁边是几个门面,以前老妈他们的单位就在这里,现在已经搬走了,搬到了公安局那边。
走着走着,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巴县商场对面。我站在路口,看着车来车往的街道,回忆着早晨的情景。没再犹豫,我赶紧过了马路,往楼上走,肚子咕噜咕噜地叫着,实在是饿得不行了。
吃完午饭后,困意像潮水一样袭来。我躺在床上,想着上午的经历,满脑子还沉浸在这突然的穿越中。闭上眼没多久,我便睡着了。
再醒来时,我怔了一下,四周的景象不再是1991年,而是我熟悉的2024年。我回来了,回到了现实世界。这场穿越,恍如一场梦,然而那么真实。